黑漆漆的夜色里,群狼的眼睛却那样明亮。
阿花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时刻,从踏入这片土地那刻起,她从未后悔。
阿诚是这场民间保护组织的发起者,他们的队伍一共有五人,在得到当地政府支持后,他们用枪械保护自己,也用来驱赶丧心病狂的盗猎者,一路艰辛痛苦,却没有一个人说过“遗憾”二字。
今晚盗猎者们再一次发动偷猎,阿花在对抗中失了枪支,此时森林里已经不见任何人的身影,只剩阿花和群狼的对视。
阿花知道,她是新人,群狼有50%的概率认定她是好人,她只能等待这场眼神审判的结果,狼王毅首先转身发出一声狼吠,她被释放了,可紧接着,其他狼围住了她,放过她死,却也不允许她离开,阿花在如此险境,却还在忖度:狼王谨慎,为何盗猎者却次次占了上风。
情况已经如此糟糕,生死权也不在自己手上,手机也不可能有信号,不如在等待阿诚的救援中,留下考察狼群。
为了表示自己的“就范”,阿花脱下背包,坐在地上一动不动,毅的审视多了一些别的东西,阿花当时没看懂,在之后才明白那眼神中的含义。
由毅带头,狼群准备回到蔽身处所。阿花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行动,她只想能给毅多发出善意的信号,等队伍走远,阿花依然待在原地。
阿花检查了背包,里面还有几袋饼干和两瓶水,阿诚最好在三天内来救自己。
一个小时后毅回来了,阿花拿出半块饼干,自己咬掉一小口放在地上,或许已经习惯了毅的审视,阿花静等它的动作,毅吃掉了饼干,往前走,阿花知道她现在是被信任的,也跟着走了上去。
看到面前孤孤单单八匹狼,阿花心里说不出的酸楚,阿诚说以前毅的队伍最少二十多匹,它们是这片森林的王。
阿花拿出新的饼干分给狼群,它们唯毅马首是瞻,只有毅的确定,它们才会有下一步行动。毅是一个很优秀的领军者,在休憩时,一直有两匹狼负责巡逻,毅几乎不会休眠,即使困了他也是短暂地眯眼,盗猎者随时卷土重来,阿花没有武器防身,还好阿诚在这次任务前给了她防弹衣和gps定位,并提前告知了这八匹狼的关系。
寒冷的山风,让阿花能保持大部分的清醒,她无法用随身携带的生火工具,她担心盗猎者已经购买热成像技术,她通过先前的培训,已经基本能分清每一匹狼是谁。
渐渐明亮的天色,让阿花的思绪渐渐清晰,因为狼群的夜视本领,与其他行业的狩猎者不同,大部分盗猎者都会选择白天袭击,昨晚盗猎者却选择了夜晚出动,阿花认为不会是蔽身所被发现,毅会带着狼群不定时换新的庇护所,它们对森林的熟悉并不该让它们损失如此惨重。
阿诚不愧有几十年的从业经验,不到一天时间,他们就找到了阿花,阿花知道他们无法与狼群接近,不能让狼群认为所有人类都是好心人,阿花对着阿诚他们用口型说了“安全”,阿诚看出了阿花决心留下,庆幸这次行动已经带够了生活防身用品,从情报得知,这次买家要得急,盗猎者没有几天的期限,他们在狼群一百米内保护狼群。
他简单地告诉了阿花下次袭击就要来临,阿花看着毅,那条脸上的刀疤,让阿花希冀那是毅最后一次受到伤害。
从被“俘虏”的第一天,阿花就发现,毅会命令狼群四匹雄性狼分头负责觅食和找寻庇护所的任务,毅有时不会参与行动,她想这是毅的应敌策略。
阿花贪恋这短暂的安宁,看到阿诚他们在布置人类不易发现的陷阱,而狼群一步也不会踏入,阿花多么希望这些陷阱能够阻挡盗猎者的脚步,利欲熏心的匆匆脚步,何时才能停止。
盗猎者们果然发动了出击。
他们的接近竟然没有发出声响,他们是怎么知道狼群在这里的?阿花惊恐中依旧找不到答案,没有时间找到解决方法,他们必须为狼群逃亡争取更多时间,在对抗中,阿花看到毅单独脱离了狼群,群狼崽们集体嚎叫,阿花听到了声音中无尽的忧伤,武警车在鸣笛,阿花在内心最虔诚地祈求神明,给毅这次活下去的机会。
一声闷哼传来,阿花流下泪水。
她无法为毅号啕大哭,她依然要应付盗猎者,给其他狼群活下去的机会。
武警终于清除外线的帮凶,盗猎者寡不敌众,他们被卸了武器。阿花匆匆赶到毅的身旁,弹孔不停在流血,她无比希望此刻的毅身上哪怕是多一条和脸上一样的刀疤,也不想看到这个夺命的弹孔,毅的眼神里仿佛很安详,阿花不停抚摸它,告诉它其他的狼都很安全,让它再撑一会,它们马上就来,阿花已经不在乎毅是否能听懂人类语言,她紧紧用止血纱布按在毅的伤口,毅安静地躺在阿花怀里,这场盗猎活动结束了。
阿花想给毅立一个墓碑,阿诚阻止了阿花:“让毅用动物的尊严死去。”阿花将毅放在狼群旁边,狼群呜呜咽咽的叫声回荡森林,这场极为悲伤的送行,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感受到死亡的悲剧。
在武警的处理下,最大的盗猎团伙已被击败,但盗猎不会停止,阿花还要留在这片土地上,完成毅的理想。
后来法医告诉阿花,毅的右后腿有抓伤的痕迹并且被安装了定位器,是一旦被贴住便无法摆脱的那种,阿花记起了毅在不休息的时候,传来的阵阵摩擦声。
那一刻她明白了毅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:毅将生的渴望给予到自己身上,并下定了赴死的决心。(作者:何心钰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