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一直想成为一个英雄。”
“是的，你现在就是英雄了。”
“是的，我是英雄了。”
…………
一座由特权、迷信、虚伪、欺凌、黑暗所构成的城堡，城堡房间里坐着两个人，摇曳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不断拉长印在墙上。“南面跑来的人越来越多了，他们带来了疫病和混乱。再这样下去，他们恐怕会把我也赶出去！”其中一人开口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。“再这样下去，恐怕也不会有人去教堂了。”男人有些焦急。“托马先生不要失了绅士的风度，上帝自会保佑我们。”另一人不紧不慢地回应。“克拉玛主教如果有计划就讲出来，不要扯什么上帝保佑。”托马嘲讽似的开口，挥手赶出了倒水的仆役。卡拉马盯着女仆离开，许久，“神明已经降下旨意，城中有人被魔鬼蛊惑，她们身体孱弱，认知不清，就像迷途的羔羊，她们传播了疫病和混乱。”克拉玛边说边拿出了几页手稿。木桌上火烛在无声滴蜡，旁边两杯冒着热气的茶，两个阴影在摇曳的烛光下不断地扭曲。他们一言一语地讨论着。仁慈的上帝尚且不知他的信徒为他赋予了混乱的权柄。
“老板再来两杯酒。”安瑟伦双目充血，醉醺醺地开口。他的母亲死了，死在了正在肆虐的疫病中。昨天他知道了，一切混乱起源于被魔鬼蛊惑的女巫。“该死的女巫，不要让我抓到你。”
夜晚，月光朦胧，苍白的月光，让人感到阵阵凉意。踉跄的安瑟伦走在惨白的巷子里。忽然，眼前一道黑影闪过，安瑟伦一惊，醉意消去大半，想起了对女巫的描述。血气掺着酒气上涌，他咬咬牙跟了上去。借着月光，那亚麻布袍子包裹了整个身躯，瘦瘦小小的，抱着一个长条状的包裹。“那是主教说的女巫之锤吗？该死的女巫又要去伤害别人。”那黑影转进了堆着杂物的巷子，出来时包裹已经消失。安瑟伦迈步准备跟上，突然间，树枝上扑出一只乌鸦，发出粗劣嘶哑的叫声。黑影猛地转身，安瑟伦感觉血液在凝固，他仿佛看到了墙上藤蔓在月色中攀爬。他不再犹豫，冲了上去扼住黑影的脖颈。一切是出奇的顺利，袍子下的反抗很快弱下来。他终于看清了，一个干瘦的少女，两颊因营养不良而凹陷，嘴唇发紫。他认得这个女孩子，她常常穿梭于邻里，喜欢帮助别人。这个女孩子，总是笑得没心没肺，像一缕极度蠢笨的阳光。安瑟伦的酒气彻底消去了。“我得去找主教大人，他一定有办法的。”
半夜被吵醒的克拉玛主教在知晓事情后，没有半点的不愉。那双蓝眼眸和善温柔，充满怜悯。他用温和的语调安抚了惊慌的孩子。“安瑟伦你没有做错啊，你打败了女巫，你是我们的英雄。”“可是……”安瑟伦有些不可置信，他想过成为英雄，灭掉恶魔，但是他总觉得有些误会。“没有什么可是的，她就是女巫，你就是英雄。”主教说着，递出了一包粉末。“明天，你来主导驱魔仪式，把这粉末撒进火里，明白吗？就像书中说的那样，公爵大人会奖励我们的英雄。”
第二天，仪式开始，人们闻讯而来，却不愿相信这个结果。安瑟伦点着火把，跃动的火苗吞没了亚麻色的长袍，一切如常。人群有些骚动，呼喊着向安瑟伦问罪。安瑟伦不知所措，忽地想起那包粉末。他急忙将那粉末撒进火中，口中念念有词，火焰腾地变成紫黑色。安瑟伦一惊，猛地后退半步，又稳住身形，台下一片哗然。
人群随后欢呼起来，狂热起来，狂热的人们拖着病羸的身躯匍匐在地，感谢神降的勇者，除去了瘟疫的化身。他们亲吻着勇者脚下土地，祈求神明的原谅。他们不再怀疑，再不吝惜赞美之词。安瑟伦身着华服，望着虔诚的人们，不由得挺挺身。“我是英雄。”他如是想着。却又不由得转向那片不成人形的灰色，身形又不住地颤抖。“我是英雄！”他又重复了一句。
夜晚，堆满杂物的巷子里跳出一只黑猫。今晚，它要去外出觅食了。（作者：岳远崇）